那人步子微顿, 立马尴尬地愣在原地。
见状,钱公子便笑。他俨然是喝得半醉, 声音醉醺醺的,举着杯子道:我的这位季老弟,平日里不近女色,每每上这青楼来啊,都只是干巴巴地喝这些美酒。罢了,杏儿,你上本公子这边来。
闻言,那名身穿烟霞色齐胸衫子的姑娘才稍稍缓回神色,她面上重新凝了凝笑,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朝钱永元走去。
斟了酒,姑娘的纤纤玉手顺着恩客的肩头一路滑下,一声娇呼,杏儿姑娘已被钱公子揽入怀中。
季老弟不解风情,不懂得温香软玉,本公子好好心疼你。
又是一阵嬉笑声,已然酒过三巡。
眼前的景象让姜泠面色,幸好面前还有一道垂帘隔着,才未显露出她的窘迫。
杏儿坐在钱永元怀里,娇嗔道:公子嘴上说得好听,都有多少时日未来看奴家了。从上个月十八号,到这个月二十五号,您是对奴家腻了还是烦了。
杏儿姑娘,这是哪里的话。小爷我每次来伊君楼,哪次不是奔着我们大头牌而来。瞧你这小嘴撅得,哟哟哟,都可以挂酒壶了。
雅间琴音渐歇,琴娘换了支曲子,这使得那些调笑声一字不落地入了姜泠的耳朵。
什么大头牌,这伊君楼头牌,哪里能轮得上奴家。自从十七娘子身子好了,那些官人老爷们点着名道着姓、回回要十七娘作陪。钱公子,您可得多照顾照顾杏儿的生意啊。
提到此,周围不少人立马两眼放光:十七娘的身子好了?
可不是嘛,杏儿作出一副娇滴滴的可怜模样,捧着胸口道,前阵子刚好,今日官人们前来伊君楼,正巧赶上了。
又是一声娇唤,不过少时,房门口立马多了几个人。为首的弓着腰,对雅间内赔着笑:各位公子老爷,今儿十七娘子刚被隔间的官人们要走,若是恩客们指定要十七娘子作陪,还需得加点这个。
对方做了个加钱的手势。
要知晓,在座的各位,皆是家底殷实的纨绔之辈,平日里最喜欢的,便是用银子买快活。再加价了好几次之后,雅间门口彻底安静下来,所有人除了季徵,皆屏息凝神,朝房门外望去。
千金一面,也让姜泠十分好奇,她亦轻抬起下巴,乍一抬眸,便见一女子以团扇掩面,随着琴乐之声缓缓而至。
她一袭水青色的衣,裙摆如轻缓的流水在地上迤逦开来,女郎身段窈窕,体态柔美,莲足轻点,步步生花。
这是姜泠从未见过的媚。
她在京都、在皇宫,也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,但她们大多是被无数条规矩教养出来的,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官家女子的端庄与娴美。而面前这位十七娘子,此刻虽是以团扇掩面,可即便看不见她的面容,那身段、那莲步、那摇曳着的窈窕楚腰,无一不向众人展示着她的媚色动人。
姜泠端着杯子,一时间,右手竟顿在半空中。
许是她看得太过于入神,以至于全然未曾发觉,当那女子迈入雅间时,季徵忽然变化的神色。
十七娘子边起舞,边却扇。
袅袅乐声随着水雾翩然起舞,荡漾在女郎的裙角。待姜泠转过头,才发现自己身侧面色异样的季扶声。
她放下水杯,问:季老师,怎么了?
无、无事。
季徵抿着唇线,面色极不自然。
见他神色,起初,姜泠还以为自己多心。直到十七娘子一舞作罢,在敬酒之时被一名纨绔子弟缠上。
对方举止轻佻,一边用言语逗弄着十七娘,一边伸了手、不怀好意地往她身上摸去。
这等行径,在伊君楼里早已见怪不怪,十七娘欲迎还拒地躲了躲,下一刻便被那男子搂入怀中。她还未喊出声音,正对面的帘帐内忽然传出一道瓶盏碎裂之声。
姜泠还未反应过来,惊愕地看到季徵已捏碎了杯盏。
酒水洒落一地,杯器四分五裂,一片狼藉。
十七娘微微眯眼,朝帘帐后望去。
四下一时静默,过了半晌,轻纱被人从内轻掀开。
一名同样身着水青衣衫的男子,从帘内缓步走了出来。
水青色相融,二人目光亦是相触,女郎微微蹙眉,看着他掌心处被酒器所伤而流出的鲜血。
你是何人?
季徵用帕子拭了拭虎口,走到她面前。
男人垂下眼,不答她的话,只道:
跟我走。
我为你赎身。
闻言,不光是姜泠,在场之人皆是一惊。
此乃伊君楼,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,无论二人在榻上有多么如胶似漆,可这里的女子毕竟都是些过不了门的青楼女子。无论她是不是头牌,无论她样貌有多勾人,也鲜少会有恩客一掷千金、替这里的姑娘赎身。
更何况,如今想要替十七娘赎身的,不是旁人,而是季徵。
一向只问琴棋书画,不问软玉温香的季扶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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